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瘋子總不會自稱為瘋子的。

把自己鎖在家許久,或許如此描述過於籠統,嚴格來說是九個月又二十七天,沒有離開家門超過一百公尺,我並非害怕出門,只是不願跌進汙濁晦澀,黏膩作嘔般虛偽滑稽的世界。

當黑幕罩落,似乎此時才多了層保護膜在身上,有種安全感,可以讓人無法看清我的面貌,如同下雨天在外,總把傘緣特意壓低,不會有人瞧見的,我想。

別關起門躲在裡面。你說。不,我只是陶醉於靜謐,沒有喧囂煩絮,沒有苛責與勸誡,你可以說這是在逃匿,但我卻更喜歡說是種沉澱。

「出去走走吧?好嗎?」「不要管我,好嗎?」對話始終陳腔濫調。受不了千篇一律的秩序,卻身在窠臼的生活模式裡。入睡,起床,再入睡,再起床。

夢與醒之間留了好大一段空白,做些什麼呢?那並不重要,不過是反覆地在活著。

今晚,陡然憶起鹽酥雞的味道,可那有段距離,讓我掙扎交戰很長一段時間,要是再拖下去,店家都打佯了吧?這念頭成功說服自己,我披上深夜的厚衣,踏出了門。

「一如在家走著同樣,別慌張,沒事的。」外頭有些寒意,縮著身子,雙手不安地在口袋裡搓揉著,我不斷對自己精神喊話,刻意避開擦肩而過的視線,朝目的地前進著,前進,前進。

撞見個路口,紅燈高掛令我停住。獨自思忖著,沒什麼嘛,這不就快到了。等待了一會兒,綠燈亮起,吁出一口氣,深呼吸,斑馬線邊旁的騎士似在對我行注目禮,他們會覺得怪異嗎?

他們一定在想這人怎麼鬼鬼祟祟吧?他們肯定認為這人竟如此邋遢憔悴吧?莫非他們能看穿我潛藏的惶恐焦慮?



我試著挺起胸膛,像個正常人點,腳步卻似乎有些不協調,我走路的模樣想必十分可笑吧?不對,鎮定些,沒人會注意的,一切只是胡思亂想而已,我在心裡吶喊著,手心、頸背卻不停地冒汗。

引擎聲在耳邊轟轟作響,如一頭頭蓄勢待發的兇犬,正對著我悶聲咆哮。探路燈強烈鮮明的光線,更有如審問罪犯般地照著,冷漠而無情。

疾步穿越而過,匆匆抵達時,才驚見店門緊閉,徒留一片漆黑。原來是早已歇業多時,連招牌都拆了。我低頭轉身,再度邁往那禁錮的牢籠。

途中,意外嗅到臭豆腐地香氣,那該是金黃酥脆,配上爽口的泡菜,帶點不甚刺激的辛辣,溶進嘴後卡滋卡滋地響著。我偷偷瞧了瞧攤位,排隊的人真多,該上前嗎?不,我不敢。

按捺著情緒,咬牙閃過人叢,繼續前行。不多時遂到了家門口,提著鑰匙,扭開了沉重鬱悶的鐵牆,我鑽了進去,回到自己狹隘窄小的世界。脫下被汗水浸溼的衣衫,身軀猶顫抖著,不規律地喘息聲,正提醒著,別再試圖離開了。

「請乖乖安份待著,不要妄動。」



我沒有人群恐懼,但可能,我有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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