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這個世界上,有種名為自閉症的精神疾病,又稱孤獨症。

被歸類為一種由於神經系統失調導致的發育障礙,其病徵包括不正常的社交能力、溝通能力、興趣和行為模式。

自閉症的病因仍然未知,很多研究人員懷疑自閉症是由基因控制,再由環境因素觸發。
雖然目前環境因素所扮演的角色仍未有定論。

然而,有許多後天形成的「偽自閉症」,這種人在成長過程裡遭遇許多不順心的事件後,逐漸開始和其它人產生隔閡,接著產生類似憂鬱症和躁鬱症等現象。

這種人,從來不曾少過。



「碰碰碰…開門啊!」

「碰碰碰…到底怎麼啦?」

敲門的聲音有的又響又急,有的規律緩慢,可是你都毫不理會。

因為你選擇聽不見那些聲音,無論是催促般地叫喊,亦或是表達關心地問候,你都將那些聲音屏除在你的世界之外。


「鈴…鈴…鈴…」

不會有人接聽的電話一通又一通,起初你還聽得見那刺耳尖銳的鈴聲,不斷地鼓譟著耳膜,甚至更進一步挑釁著你的情緒,你會感到煩躁,感到不安,感到驚懼,感到惶恐,感到憤怒與焦慮。

各種負面情緒像是兇猛的怪獸般開始瘋狂地啃食你的意志。

可是你沒有大吼大叫地喊出聲來抗拒,像垂死的人總是會掙扎些什麼,試圖努力去做些什麼,但是你並沒有。

或者說,你根本不想。

等到時間被拉長,再也聽不見了,你繼續沉默。

只剩下沉默。

你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,在你的世界裡。


當敲門的聲音,當電話的鈴聲,從原先頻繁的次數,在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狀況下,漸漸地減少,漸漸地減少,最後完全消失。

你對於那些無謂的噓寒問暖非常反感,但是你對於那種空蕩蕩的感覺也稱不上偏愛。


「終於放棄了呢。」

「是被這個世界遺棄了…」

「還是自己遺棄了這個世界?」

你歪著頭喃喃自語般地說著。


其實你只是一再地用憤世嫉俗的心態來說服著自己,將所有的責任怪罪於他人身上,即使有人在你面前揮手打招呼,你也視而不見。


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,在你狹隘蕞爾的世界裡,沒有其它人立足的地方。


你蹲在房間的角落裡,學著無辜地寵物被責罵唾棄後般躲了起來,幻想著,也僅僅是幻想著手中緊握著一把美工刀,迅速直接地就這麼往脖子劃上一刀。

呈現出一道優美活躍的線條。

想像著殷紅的鮮血自頸部迸發噴濺,瀟灑地揮舞那豔麗奪目的血瀑,在天花板或是牆壁面上,勾勒出也許是自己一生當中僅能短暫擁有的藝術才華。

幻想著,只能幻想著,事實上你辦不到,因為你總是如此懦弱。



幾天了?幾個月了?還是幾年了?

從什麼時候開始害怕著接觸人群,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敢和人互動,過了多久了?

從第一次聯考失利,從第一次被警察開罰單,從第一次經歷親人的葬禮,從第一次被公司欠薪,從第一次領了失業救濟金,從第一次吃到含有三聚氰胺的乳製品,從第一次開始對新聞上的政治人物感到灰心失望…


深沉巨大的無力感一波波湧上,你厭惡著許多追求功利,和那些崇拜資本主義人們的嘴臉。

你開始沉默。

就有如當兵時面對長官苛刻的要求與無理的軍中制度,你會感到無奈、不解、懷疑、憤恨。
當有太多事情跟你所想的或認為的都不一樣的時候。


最後也只能沉默。



「答…答…答…」


你站了起來,走近了窗邊,望著附近的住家的燈火,一盞接著一盞熄滅,面對著深藍色與黑色交織混合的簾幕,在萬物寂寥中,彷彿有某種擺鐘計時的滴答聲在心裡響起。

在對面大樓裡,應該有一戶夫妻,在瘋狂的做愛。而隔壁的情侶,正為了某種原因盛怒爭執著,男的還舉起電風扇,在空中劃下一條拋物線,砸碎了玻璃,女的尖叫起來。

又應該有一戶,殘忍暴虐的火苗在隱密處逐漸茁壯,而屋裡還有熟睡不醒地未來國家棟樑。
在另一邊,也許有某位殺人兇手正在肢解著一具屍體,並謀算著棄屍路線,如何掩人耳目,瞞天過海。更或許只是在思考著烹煮料理的方式?


你凝視了一會兒,什麼事都沒發生,隨後頹然地倒在床上,期待靠著入睡逃避,睡眠無疑是想逃避最有效的方式,即使那不過是種短暫的假象。

只是你失眠很長一段時間了。

無法藉由睡覺斷絕任何思考,甚至斷絕與現實的連繫,那種沮喪足以撕裂掉靈魂最深處的理智。


你期待著地板轟一聲炸開,跑出一隻無比龐大的惡魔,張開那充滿著腐敗惡臭氣味的嘴巴,將自己的身體生吞活剝,那也許是你認為自己活著最後的剩餘價值。


成為他人的食物。


又或許期待著突然降下一道奇特的光芒,出現一架飛碟,跑出了外星人透過腦電波溝通,在六十七點九億分之一的機會中,比中樂透還稀少誇張的機率挑選上了你。

外星人將研究並改造,賜與你完全不同的人生,讓你體會全新的生命意義。

繼續成為他人的一顆棋子。


可惜無論哪種結果,到頭來你還是擺脫不了重覆性地被控制,被玩弄,被利用,被弱肉強食擊潰,被各種各樣的思想規範侷限。

連幻想也逃不掉。


結論就這麼說吧,其實你害怕著與人溝通,是因為你既自卑又害怕被看透。
看透那自己心裡最底層的污穢與邪惡的一面,狂想與怯懦的一面,詭譎陰暗到連自己都髮指的不切實際與荒誕無稽。


其實最無知的是,你所自以為的卑微渺小個性,從來沒有人在乎過。



然而,那不存在的擺鐘滴答聲似乎在耳邊又清晰了起來。

又過了許久,許久,你發現到,今天已經過去了。


「嘿,那就祝自己生日快樂吧!」你開口說著。


並不會有任何人打擾你,你可以繼續活在自己的世界中。

併入沉默。






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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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

這是第一次試著以「第二人稱」的方式寫作。
第二人稱的手法,通常會有種強迫使閱讀者代入角色的感覺。


而這次的題材又太過灰暗,其實刪刪改改很多次

仍有所不足,這是個人能力所限。


至於主題是什麼?這就要提到多年前個人寫的一篇《

一直以來,我都很希望至少在每年自己生日的時候,能寫出一
篇故事給自己。
當時就寫下了


如果說,
的故事在敘述小男孩不想長大的心態,那麼 ,這篇《併入沉默》則是小男孩長大後,接觸現實後的自我封閉。

都是在逃,卻有不同心態及感受。


我還是喜歡
的故事氣氛,這篇有些過於沉重了。
只是我寫不出那種純真的想法了吧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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